修寧震驚地看著平霜，仿佛自己從未認識她一般。

她輕笑出聲：“本宮倒是真的希望他是有苦衷的，可平霜，他要打的是故國，是你我的故國。”

“您的故國囚禁了您的父親。”平霜直視著修寧，抗爭著。

修寧看著平霜，良久，才忽然醒悟：“原來連你都是他的人了，說吧！什麽時候的事了？”

平霜眸光中閃過一絲震驚，她看著修寧：“娘娘這是說的什麽話，奴是從大周和娘娘一同過來的。”

修寧冷笑一聲：“你既知道，那你就應該知道我大周肅王府既承了我大周子民的香火和他們給予的名譽，那便應該護著他們周全。”

“娘娘，可皇上呢？皇上是您的夫君，每個君王都有自己的雄心壯志。”平霜眼神註視著修寧說道。

修寧頗有些嗤之以鼻：“就如今的形勢而言，也絕非是出征大周的好時機。”

平霜不再言語了，修寧細細註視著平霜，隱隱覺得不對，先前她身邊有什麽事，也有人一並告訴了李弘深，當時只有蘇音和平霜在場，她心中疑心蘇音，還累得蘇音以死明志。

她心中絲毫未曾懷疑過平霜，可現在想起來，平霜才是最可疑的人。

修寧沈重地閉上了眼，過了許久，才慢慢地睜開，她靜靜地說道：“平霜，你跟了本宮多久了？”

平霜回答道：“從娘娘來大夏，奴便一直跟隨著娘娘，大約有兩餘年了。”

“那你何時成了他的人了？”修寧終於是問出了這句話，比上一次要問得認真多了。

修寧這話一出，蘇音明顯也被驚到了，氣氛凝固到了極點，蘇音試圖打破這種這種尷尬，她看了看平霜，又看了看修寧，說道：“莫不是娘娘想多了！平霜姑娘一路跟著您前來，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事，怎麽可能會是王爺的人呢？”

修寧搖了搖頭，她沒有理會蘇音，只是極為平靜地看著平霜：“沒有什麽不可說的，你莫要逼著本宮親自去問他。”

平霜感覺嗓子有些發幹，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知道，修寧已經有了答案，她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奴在大周，便是皇上安插過去的人，奴是大夏人。”平霜說漏了出來，她感覺自己仿佛是卸下了所有的包袱一般。

修寧震驚了，她原本以為平霜只是被李弘深收買了，可現如今看來，平霜竟然一開始就是一顆棋子，一顆埋在大周皇後身邊的棋子，大周皇後是否察覺，她並不知曉，但是偏偏，卻如此巧的將平霜送給了她。

他布置的時間之早，是她都無法料及的，他到底還是棋高一招。

平霜知道修寧是真心對自己的，看著修寧此時的目光，平霜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麽，她直直地跪在修寧跟前：“奴有錯，但奴真的從未做過對不起娘娘的事情。”

“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嫁，本宮今日總算是明白了。”修寧說著，眼角滑下了一直淚。

她如今不知道有什麽是真的，他說愛她，卻絲毫沒有顧忌。，打算攻打她的故國，她最信任的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是他的一顆棋子了。

怪不得他一直都是這樣不動聲色，如果這是一局棋的話，落子的時候她就輸了，不管她的棋布在了何處。

平霜一下子慌了，她見修寧神色怔怔地，求助般地看了一眼蘇音。

蘇音也不知曉該如何安慰，修寧忽的覺得嘲諷至極，整個大夏，最終真的為她付出了一切的，竟然是蘇音。

“你起來吧！本宮不是你的主子，你無需跪本宮。”修寧靜靜說道。

平霜不再言語了，她知道自己什麽解釋都會顯得蒼白無力，片刻之後，她也不想再管修寧願不願意聽了，自顧自地說道：“奴有一番話，如果娘娘聽了，還是不願意奴在您的跟前，奴決然不會在此礙娘娘的眼。”

修寧沒有打斷她，平霜便就知曉，這是修寧在給她機會說。

她說道：“奴父親是大夏有名的大夫，但卻在給皇後看病的時候，出了一點差池，滿門抄斬，奴被當時尚是年幼的寧王救了下來，忍辱負重去了大周，寧王曾向奴保證，總有一日，他會替奴報仇的，奴這條命是他救的，奴的家仇也是他報的，但奴跟著娘娘的這幾年，真的是絕無二心，娘娘與皇上也是舉案齊眉，奴終究是向著你們的，倘若娘娘覺得奴是背叛了您，但奴委實委屈。”

“委屈？”修寧有些好笑，她看著平霜，“怪不得你有一手這樣好的醫術，怪不得大周皇後舍得將你送給我，原來竟然是在警示他，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平霜，你瞞我好苦。”

“我不能再留你了。”她說道，滿臉盡是絕然。

平霜怔了怔，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眼淚也隨之落了下來，對著她拜了三拜，後退了幾步，趨步離開了。

修寧有些茫然，久久緩不過來。

到了晚上，李弘深才過來看修寧，他在門外站了良久，終究是伸手敲了敲。

修寧看著人影便就知曉是他了，她站起身來，還是打開了門，便就背過了身去，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你今天好似發了一大通脾氣，是誰惹惱你了？”他的口吻就好似不曾發生過什麽一般。

修寧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回道：“為的什麽，你不是應當比誰都明白嗎？”

“修寧。”他叫了一聲，眼神頗有些無可奈何，“你我之間，定要如此不可嗎？”

修寧沒有答話，她看著李弘深：“你若打了大周，你我還能回得去嗎？你要我如何能信你的情意？平霜遲遲不願嫁給沈石文，也是你的意思吧！”

“你明白的，我並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身邊沒有得力的人。”李弘深辯解道，他很清楚，修寧一定是誤會了。

修寧眸光中閃現出一絲失望，她嘆了一口氣：“我沒有辦法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你說你我之間都不要有任何欺瞞，我的一舉一動你的確是了如執掌，可你呢？你真的相信我嗎？你做什麽就真的考慮過我的想法嗎？我輸了，李弘深，我認輸可以嗎？我求你，放了我。”

她的語氣幾近於哀求。

他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她，他動了動唇，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有些事，不讓你知道，是為了你好。”他說道。

“為我好？”修寧啞然失笑，他一步一步撬開她的心扉，他的一切，她卻是全然不知的，可現在，他卻用為了她好來搪塞，未免也顯得太蒼白無力了。

“你莫要說得這樣冠冕堂皇，權利對你而言，真的就有那麽重要？”修寧質問。

李弘深覆雜地看著修寧，但他卻什麽都講不出來，有些事，修寧日後總會明白，但不是現在。

“是不是若非我恰好撞見了，你就根本不會打算告知我？”修寧又問。

李弘深依舊沈默，修寧近乎崩潰了，她淚流滿面，上前去拉住李弘深的衣襟，雙手不住地顫抖，問道：“你說話呀！”

“是。”李弘深閉上眼，斬釘截鐵地回答。

修寧仰天大笑，她後退了幾步：“你我之間，沒什麽可說的了，你走吧！”

“修寧，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他沈沈地說道。

她眉間微微上挑：“那何時才是？”

說完，她將身下的釵環盡數卸下，一樣一樣地擺在了他的面前，語氣極輕地問道：“這些我也都不要了，你去找更合適的人吧！這樣可以了嗎？”

“你……”李弘深被她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他吐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了幾分，一字一句說道，“你既已是我的皇後，那你就這輩子都莫要想逃開。”

“你困著我又有什麽用呢？”修寧有些淒涼地問。

倘若他執意要攻打大周，那便是與大周為敵，與她慕家為敵，屆時不管是哪一方輸了，他與她之間便是國仇家恨了。

她和親的意義本就是為了兩國的安寧，可他卻要粉碎這一切，屆時她如何面對父兄，如何面對供奉她的大周子民，他與她夫妻之間又該如何自處？

“你今日糊塗了，我不同你計較，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李弘深似有些逃避一般，快速地說道，接著，他拾起修寧的釵環，拿在了手上，目光灼灼地說道，“這些只能是你的，只能是你慕未晞的，除此之外，誰也不能奪走，這是我在天下人面前對你的承諾。”

修寧沒有理會他，心下卻是更涼了，他死守著她竟然是為了承諾，果然這世間最涼薄地莫過於帝王之心，她真的是輸得徹徹底底。

“你不用再來了，我不會再見你的。”修寧滿臉木然地說道。

李弘深回過頭來，頓住了腳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了。

修寧靜靜註視著他放在案桌上的釵環，頓時覺得刺眼無比，她看了一眼蘇音，說道：“都拿下去吧！我不會再戴了。”

“娘娘。”蘇音臉色有些覆雜，她原本還想再勸，但想到修寧的脾氣，又將餘下的話盡數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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